“你在,永远是春天”系列——大暑篇:爸妈敬我一杯酒发表时间:2020-08-08 15:44 六月小,初二日。大暑。腐草为萤。 我喜欢夏天,我觉得这是一个属于成长的季节。 不是吗?天气最热的时候,也是天地万物生长最旺盛的季节。我曾经在一篇作文中非常矫情地写::“随着太阳威力的增大,温度的升高,雨量的增多,什么都在生长。草长,树木长,山一天天变丰满,稻秧长,玉米高粱长,田地一天天高起来。水涨瀑布长,河湖也一天天变深变大。一过夏天,小学生有的成了中学生,中学生有的成了大学生,大学生毕业成了公务员或公司职员…….” 就在今年夏天,我成为了一名大学生。 华中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到家的时候,正是大暑那天。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家。她给我打电话,我听得出来,她有些语无伦次,有些哽咽,我猜她一定是哭了,为我高兴地哭了。 相比妈妈的激动,我反而显得很平静。我只说了两句话,一句是“知道了”。另外一句是“晚上我请你和爸爸吃饭。” 真的是“我请”,虽然我只是个学生,但是我有钱。 高考结束的第三天,我就找到工作了,在一个楼盘的售楼处,先是发调查问卷,后来又发传单,一天8个小时,都是在外边跑。前几天气温最热的时候达到了三十八度,据说地表温度达到了五十多度。下午两点多,阳光落下来訇然有声,水泥地白灼炽热如烤炉。我脸上的汗象下雨,脚底被烫得发疼。路上少见行人,一辆辆小轿车疾驶而过,仿佛稍一停顿,就被烤化了一样。 可是,烈日下的奔波,让我觉得快乐。我说过,我喜欢夏季的炎热,它让花草树木快速的成长,也包括我。在这个夏季里,我可以感觉到身体内骨骼快速拔节的声音,我可以感觉到血液汩汩流淌的清越声,我可以感觉到视野打开与爆破的声音,而我的心,也日益成熟、自信、坚毅、宽容…….. 况且,这个夏季,这份工作,不仅让我成长,还让我挣到了人生中第一笔收入。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这个大喜的日子,我生平第一次,请爸妈吃饭。 我买了爸爸最喜欢吃的烤鸭,去酒店要了妈妈最喜欢吃的“酸菜鱼”外卖,又亲自下厨炒了了几个青菜,在自己家里搞了一个小小的宴席。 爸爸特意买了一瓶酒回来,一瓶叫“春开窖”的酒。我很纳闷,爸爸不喝酒,当然更不允许我喝酒,今天这是怎么了? 爸爸指着这瓶酒说: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让你喝酒吗?首先祝贺你长大了,可以象男人一样喝酒了。再一个为什么要选春开窖呢? 我喜欢这酒所包含的寓意,春播、夏种、秋收、冬藏,这是农作物成长过程,也是人的成长所必须经历的阶段,经过了春天的努力和夏天的历练,爸爸相信你,一定会迎来秋天的收获……. 原来,小小的一瓶酒,竟然包含了这么多意思。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,说完这些话,爸爸给我们三个人分别斟满了一杯酒。然后,他和妈妈端起酒杯,对我说:小锐,爸爸和妈妈要敬你一杯酒。我们要谢谢你,这么有出息,谢谢你能成长地这么快…… 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。爸爸的这番话让我觉得无地自容。爸、妈,我有什么资格让你们敬酒?你们不知道,如果没有你们的爱和付出,根本不会有儿子的成长。 我曾经,是别人眼里的坏孩子,没有一个人会把我当成是大学苗子。 不听父母的话,不听老师的话。学习成绩一直在中下游晃荡,还经常和同学打架。我个头大,有蛮力,别人一般不是我的对手。在初中的校园里,我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。 爸爸妈妈在同一个公司上班。我上初三的时候,他们公司的效益不好,两个人都下岗了。半个月之后,他们在小区对面的市场里摆了个摊位,专门卖早点。每天凌晨四点,妈妈就起来熬粥,爸爸负责打火烧。 我是爸妈唯一的孩子,从小到大,他们总是尽量满足我的要求。我的吃穿用度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下岗而有所改变,我还是和同学们去肯德基,去游戏厅,大手大脚花钱,还继续和别人打架。 终于有一次,我闯了大祸。我把高我一级的一个男生给打了。虽然只是小腿轻度骨折,医生说用石膏固定好了,在床上歇两个月就行。可是他父母却没完没了。去学校闹,去我家里闹,非让我家出三万块钱,才肯把这事了结。 打听了打听,这个同学的父亲是他们那一片有名的混混,被他缠上很难脱身,而且那人还放出话来,要是我们家不出钱,他们就找人“收拾”我。父母吓坏了,拿出三万块钱给了他们。 我不知道这三万块钱占了父母积蓄的多少,我只知道,经过这件事后,爸爸把抽了多年的烟给戒了,而妈妈几乎再也没买过新衣服。 也许我多年的劣迹斑斑已经让他们感到麻木了吧,他们并没有责骂我,甚至都不大怎么和我说话。可是,这种无言的平静让我觉得难受。一贯没心没肺的我,第一次感觉到心里难受是什么滋味。 那天早上,我上学经过父母的早点摊,结果让我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:有人买火烧,妈妈接钱接得慢了些,其中一张票子掉到地上,被风吹到了马路中间。妈妈跑到马路上去拣,随着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响起,我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。幸亏,车没撞到妈妈。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把头伸出车窗,破口大骂:你找死啊!神经病!妈妈弯下腰来冲他道歉。在狂舞的秋风中,我看到妈妈窘迫的脸和凌乱的头发,妈妈还不到四十岁,竟然已经有了白头发…….我一路狂奔,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,放声大哭。从那一刻,我发誓:我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,我一定要让爸爸妈妈过上好日子。 我没有跟爸妈说起我看到过的这些,这是我心底一个永远的秘密。正是这个秘密,让我快速地成长起来;正是这个秘密,让我从一个别人眼里只能上技校的差等生,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。 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存在我的心底吧,所以,面对爸爸妈妈敬我的这杯春开窖,我一口喝了。我不是要收下他们的感谢,我有什么值得让他们感谢我的。我只是一直把喝白酒当成是男人的象征,当我喝了这杯酒后,我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。作为一个男人,我身上有山一样的责任,我会勇敢的抗起来。 当年轮从我身上碾过时,我选春开窖。因为,这是见证成长的酒。 |